黄石新闻网(东楚晚报)
■胡燕怀
金牛人从来不叫金牛镇而叫金牛街。乡下人去镇上赶集、办事,叫“去街”;镇上吃商品粮的住户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称自己是“街的”,以区别乡下人。所谓“街”,也就是一条东西长约两华里的石板街,虬川河穿镇而过,把街拦腰切断,河东边的叫东街,河西边的自然就叫西街。
我对金牛街最早的记忆定格在解放初。金牛街号称“五县通衢”,是个水旱码头,那时的金牛街商旅繁盛,大桥两侧的石栏上大言不惭地镌刻着“万里通津”四个古隶。虬川河丰水时节,从鄂州开来的小火轮过樊口闸经梁子湖可以笔直驶到金牛街的河埠头;镇外的公路东连保安、铁山,西达贺胜桥连接粤汉铁路;公路上偶有汽车跑过,不过那时的汽车靠烧片柴驱动。金牛街是周围五个县的货物集散地,石板街两边商铺鳞次栉比,搭山共界,一家挨着一家,统一的格局都是可上可卸的活动门板,当街一个曲尺形的柜台。金牛街做生意的人多,后来就得了个不知是褒还是贬的诨号“金牛客”。金牛街比较出名的商号那时有卖广货的郁源茂吴家,卖千张豆腐的邱源盛,做餐饮的大生馆,做酒的叶家巷黄家,开面坊的饶家等等。邱家的千张皮子薄如蝉翼,嫩而有筋道;包皮子的布每包完一次都要拿到河里去洗涮,每天的晨午黄昏,总可以看见邱家的伙计站在河埠头边,用力甩动着那一丈多长的白布,砸在河边的红砂石上,发出“啪啪”有节奏的声响。我对大生馆的印象也蛮深,小时候好吃跟着父亲去吃过几次。它开在西街大桥头,推开临河的花窗,便可见河上舟楫往来听桨声咿呀,观远处田畴沃野、阡陌纵横,酒客们一边品酒一边观景,煞是赏心悦目。
金牛街的小吃也很多。有一个老汉挑担卖鱼丸,一头是鼎罐灶一头是案板,每天夜晚穿街走巷敲梆子叫卖,一角钱一碗,白如珍珠的鱼丸配上鲜绿的小葱,味道极其鲜美。最难忘的味道是大桥头的炸油粑,外面糯米粉,里面包绿豆沙的馅,来来往往吃的人很多,所以金牛街便流传下来一句“过了大桥想油粑”的俚语。
除了东街和西街,金牛街还有一条“短街”。短街实际是西街的一段,位于大桥和小桥之间,是金牛街的商业中心,按现在的说法是“步行街”,金牛很多有名的商号都集中在这里。这些商号大多是前店后厂或者前店后仓的格局,小的时候我们嘴馋,常常偷偷潜入到后面的仓库里,那里有很多吃的东西,比如整包的砂糖、芝麻饼等,用小刀将麻袋割开,敞开肚皮吃。如果被逮住了,商家并不当场打骂我们,顶多拎着耳朵送到家长面前,让家长赔偿。金牛街只有短街和大桥上有路灯,那是一种六角形的玻璃方罩煤油灯,每天的添油、点灯、灭灯都有专人负责,费用由公家承担。短街和大桥两侧桥头是夏夜纳凉消暑的最佳去处。每天傍晚,各家各户的竹床就早早搬到了这里抢占位置,横七竖八,街上和桥上只留下一条狭窄的通道。一壶酽茶,一把老蒲扇,大人们谈天说地、谈古论今,我们这些伢崽夹在大人堆里听,渐渐就晓得了一些历史上的兴亡更替和地方上的传说掌故。那时夏天穿的拖鞋都是自制的,木板上钉一根带子,类似于日本人的木屐。行人在狭窄的通道中穿行,木屐在石板街上踏出“噼啪噼啪”的声响,仿佛是为大人们的夜话助兴。
说金牛街不能不说虬川河。虬川河是我们儿时的乐园,犹如后来读到鲁迅先生的百草园。我们在河里摸鱼抓虾,河边常常停泊着上游放下来的竹排,潜到水下,有时能在竹排的空隙里抓到一两斤重的鲶耙。我们还有一种独特的“■鱼”方式,就是拿一块纱布中间挖个洞,然后蒙在一个搪瓷脸盆上,在洞口周围抹上麦麸或糠皮,然后埋入浅滩中。鱼游到洞口这里,就会从洞口钻进盆里去吃食。起盆很有技巧,必须轻巧快捷,第一步先用左手飞快捂住洞口,然后右手拎住盆沿慢慢提起,倾斜着将水滗出,鱼就困在盆里了。夏天的时候我们成天泡在河里,学会了各种游泳姿势,狗爬式或自由式,偶尔也有蝶泳和蛙泳。我们还特别爱在人前“炫技”——众目睽睽之下从大桥上勇敢地往下跳水。我们精赤条条地站在大桥栏杆上,面对着满大街走过的男人和女人,毫无羞耻地挺着小男人的阳物,做着各种各样夸张的姿势砸到水里去,常常把小胸脯砸得通红。虬川河给了我们快乐,也吞噬过我们心中的美好。
那时候我们这帮懵懂少年暗恋着一位姓丁的姑娘,公认她是金牛街最漂亮的美人儿。丁姑娘在供销社卖布,有着两条长及脚跟的辫子,辫梢上栓一对黑绸子的蝴蝶结,走路的时候那对蝴蝶便在她的脚跟上扑打着。她每天傍晚下班的时候也是我们放学的时候,我们跟在她的后面走,夕阳把她长长的身影印在石板街上,那对蝴蝶结也在青石板上不停跳跃,我们常常比赛打赌,看谁能踩住她的蝴蝶结。可是后来她死在虬川河里,是殉情而死。她是跟那个男人一块死的,尸体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我们都赶去看了。最让我感到震惊的是,他们死的方式是那么决绝:她用那条美丽的长辫子把两个人的脖子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谁也别想挣脱。那一幕从此刀刻般留在我少年的记忆中,后来看过许多的文学作品描写殉情,没有一个有他们这样的壮烈、美丽。
金牛街还有着浓厚的文化艺术氛围。我记忆中解放初期金牛街的票友活动非常活跃,成立了业余剧团,京汉楚都有。父母亲都是京剧票友。母亲是北平人,解放前夕怀着我,跟随在国民党傅作义部队里当军医的父亲,从北平回到金牛街。他们后来给我取名“燕怀”,燕者,北平之别称也。母亲一口的京腔京韵,唱青衣;父亲则唱铜锤花脸,俗称“黑头”。其他唱汉剧或楚剧的有陈伯(陈汉生之父)、肖伯(肖仁和之父)、吴伯(吴培之父)和万幼灯、万盏灯等人。那时演出很频繁,我也从小就跟着赶戏场。记得有一年过年父母亲去演出,把我刚出生不久的大弟弟一个人放在家里,等他们演出回来后,我那个弟弟已经被闷死在摇篮里。金牛街热爱文艺的业余积极分子一代接着一代,一茬接着一茬,拉二胡的,吹笛子的,敲扬琴的,搞创作的,登台演出的,数不胜数。一个小小金牛街后来出了许多文化名人,作家,诗人,我想是不是也与这种从小的文化艺术熏陶有关呢?我后来从事文学创作,我的小说里就有一个单独的《青石街笔记》系列,写的全是我熟悉的金牛街上的人和事,景和物。比如前面说到的丁姑娘,还有留学日本、抗战时随侵华日军回来的邹翻译,他的日本妻子、“东洋婆”墩坂裕子,开“普庆诊所”的胡医师,刻章子的贺家,卖广货的郁源茂,吴家的少爷等等,他们后来都成了我小说中的原型人物。
改革开放让金牛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的金牛街已经完全现代化和商业化了。石板街没有了,代之以宽阔的柏油马路;粉墙黛瓦、搭山共界的铺屋没有了,代之以高楼大厦,霓虹灯闪烁;城市里有的现代化商场、超市、洋快餐店等等,金牛街全都有了。生活富裕了,物资充裕了,好则好,可我们儿时的那些快乐,现在还能找得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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