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母亲（丁梅华）

远方的母亲
丁梅华
岁月如梭，转眼之间已为人夫，已为人父，其间很多事情犹如过眼烟云，但唯独对远方母亲的那份牵挂，母亲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总是历历在目，时时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有时让我觉得亏欠母亲的很多很多。
母亲是他们姊妹六个中的老大，兴许是家庭生活拮据的原因，母亲从小就没有上过学，而今除了认识我家几个人的名字外，几乎再不认识什么字。母亲嫁给我爸爸的时候，爷爷已经不在人世，而爸爸唯一的手艺就是剃头，所以一家人生活的重担就落在母亲的身上。自打记事起就知道，许多年来除了地里所有的体力活全是母亲一个人干以外，她还要照顾多病的奶奶及我们兄弟三人。
在我14岁那年，母亲的腿突然不能走路了，只靠父亲剃一个头只有一个鸡蛋的收入，已经远远不能够支撑着我们这个家，在我的再三要求下，父亲终于同意我辍学，在家顶替母亲到队里赚“工分”。第二年，远在新疆的伯父知道我已经不上学的事情后，寄了100元钱让我到新疆来。
当天晚上，我听母亲悄悄地跟爸爸讲：“孩子这么小没有文化也不行，既然现在有这个机会就让他去新疆吧。”爸爸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说：“这不是掐了虱子养虮子吗？好吧，既然这样那就让他出去闯闯吧……”第二天，母亲带着我一起去挑荠菜，母亲说：“昨天晚上我跟你爸爸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不是我们当父母狠心不要你，实际也是为了你好，没有文化将来肯定是不行的，你到新疆后一定要听大伯和大妈的话，等你将来有了出息，我和你爸爸都会感到光荣，都会去看你的，等你将来有了孩子我去新疆帮你带孩子……”望着母亲那张枯瘦蜡黄的脸，一双略带浮肿的眼睛，还有那瘦削体弱多病的身子，我什么话也没有说，泪水早已模糊我的双眼，是母亲用那如枯藤老树般粗糙的双手为我拭去眼角的泪痕，鼓励我说：“男子汉要坚强，无论将来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自己去克服……”
那一晚上，母亲为我做了我平时最爱吃的荠菜春卷，可我怎么吃也吃不出以前的那种味道来。
在我结婚的第二年，母亲听说妻子要生孩子的消息果真不远千里，从遥远的家乡第一次来到我的身边。那年我还在连队干会计工作，母亲的到来确实让我感到意外，既是高兴又是惭愧，高兴的是我这么多年没有见到的母亲却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惭愧的是我在外这么多年确实是混得不怎么样，连结婚的房子都是连队出的木料，岳母一家人帮助打土坯盖起来的。加上刚刚参加工作那一阵子，每月的工资还不到一百块钱，除了在奶奶过生日的时候寄回去过了100元，再也没有给家里寄过钱。母亲来的第三天，妻子和儿子便从医院出来，看着母亲见到自己孙子的那份喜悦之情，我心里一阵阵感动涌上心头。
那时正是连队秋收的大忙季节，一到天黑前我就要到棉花地称棉花。原本想着幸亏有母亲照顾，妻子也就放心了，可谁曾想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母亲告诉我她要回家，我问为什么，她不说。我又问妻子，妻子说我只是说了房子的地不要用扫把扫，用拖把拖就行了，她却以为我不要她照顾。我这才弄明白原来妻子是听不懂母亲的方言，而母亲对她的话也不是听得太懂，我把情况跟母亲讲明了以后，母亲还是执意要走，我说那样别人会怎么看你儿子？她既然是我的媳妇，就是你的孩子，你不应该跟她生气，好说歹说母亲总算留了一个多月，最终母亲还是独自回到了家乡。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一直深深地埋藏我的心里，我总感觉太对不起母亲了，是我自己不好没能让母亲在我身边多留些日子。
去年出差顺便回家，见到头发已经花白，背已经有些驮的母亲，我的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母亲还是一如从前那样地关心我，惦记着儿媳和孙子。
后来，听爸爸说母亲那年从我这儿回去，说新疆可好了，她一边照顾儿媳妇坐月子一边拾棉花，还赚了800元钱。还跟我说谁说新疆的钱不好赚？听了这，我没有说什么，其实，爸爸哪里知道，母亲的拾花费中有500元钱，是我给出纳的，让他交给我母亲，并且让他告诉我母亲是连队对我母亲不远千里来连队支援“三秋”工作的奖励。可谁知当年在母亲走后，我还是在她的枕头下面，发现了那800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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