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窃古文物，是心知肚明还是确不知情？
□本报记者 吴俊玲 通讯员 张沁萍
张李忠指着村口那座庙宇说：这就是三圣同宫庙，建于康熙年间。武楼上的“水中花”“镜中月”、天花板上的十二属相和鱼虫花鸟图案都非常精美。而现在这些精美的图案已经残缺不全，门梁上的木雕、屋脊上的砖雕也不翼而飞了。这都是被盗贼搞成这样的，看着实在让人心痛。
张李忠是陵川县崇文镇井郊村人，三圣同宫庙就坐落在井郊村村口，距陵川县城10公里。许多年前，这里曾经香火鼎盛，热闹非凡。
据陵川公安局民警介绍，陵川被誉为“中国金元古建筑地上博物馆”，拥有不可移动文物千余处，馆藏文物数万件。这些建筑物历经千年风雨，引来了大量古建筑爱好者，也引来了盗贼的垂涎。由于古建筑的安全保卫措施不健全，三圣同宫庙的遭遇并非个例，2016年以来，陵川周边数十处庙宇的木雕、砖雕、石头狮子、琉璃瓦等数百件文物都遭遇了相同的命运。
文物被盗案接二连三上演
陵川县崇文镇张家庄村玉皇庙、十字岭村的佛爷庙文物被盗；
泽州县大井头村莲花石佛寺文物被盗；
高平寺城南办事处下韩庄村三教庙文物被盗；
长治市平顺县石城镇豆口村观音堂文物被盗；
河南省林州市任村镇任村昊天观文物被盗；
河北省涉县固新镇原曲村真武阁文物被盗。
……
陵川周边的数十处古建筑文物被盗，一起起盗窃案接二连三上演，数百件建筑构件不翼而飞，陵川警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公安局立即抽调精干警力组成专案组，全力侦破。
通过全面排查、现场勘验、数据比对，专案组对同类案件进行大数据分析，很快梳理出了侦破线索，确定了以苏某、史某为首的盗销一体犯罪团伙。两个团伙以焦某为中间人，相互勾结，交叉作案。2017年6月21日和7月3日，在高平警方的大力协助下，陵川警方先后在陵川、高平等地抓获犯罪团伙骨干成员11人，追回被盗文物4件。
警方介绍，犯罪嫌疑人焦某、苏某、史某等人通过微信、电话联系，深夜驾车携带千斤顶、吊链、撬棍等工具，或翻墙上房或撬锁入院，实施盗窃。2016年10月份以来，先后在河北行唐、涉县，长治市以及高平、泽州及陵川等地，采取破坏性手段盗窃省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等古建构件、寺庙功德箱，作案30余起。
是民间交易还是文物买卖？
2016年底，陵川县人民检察院依法以盗窃罪，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对焦某、苏某等13人提起公诉。2018年4月10日，陵川县人民法院对本案进行公开审理。
承办此案的法官说，盗窃者们为了减少刑期，都坚称自己不知道这是文物，更不知道其价值，但随着审判的步步深入，他们的谎言欲盖弥彰。
在庭审过程中，第一被告焦某辩称，自己并不是专职的文物盗窃者，之所以会对众多的古建筑下手，是因为这些古建筑长期以来无人看管，破败不堪，这些东西都是无意中“捡”回来的，并不知道这些砖雕、木雕、琉璃瓦、石墩都属于文物，更不清楚这些文物的价值。
而检察院指控的29起盗窃案中，焦某共参与盗窃21次，仅2017年5月，他先后伙同他人在陵川县西河底镇积善村盗窃青石石狮1尊，在陵川县潞城镇东村村口盗窃砂石狮1尊，在陵川县平城镇后河村三教堂盗窃木雕未遂，在陵川县崇文镇张家庄村玉皇庙内盗窃木雕1块，在陵川县崇文镇张家庄村玉皇庙盗窃木雕2块。法院审理时发现，焦某盗窃不仅限于古建筑构件，他还在陵川县西河底镇马庄村圣佛院盗窃冲击电钻和空气压缩机，盗窃陵川县附城镇仙泉村村委大院的铁锅，盗窃陵川县崇文镇张家庄村磐石庵功德箱内的100余元零散现金……
被告人桑某德说，他原先以收购老家具为生，经常穿梭于山村古院。一次，经苏某卫联系，他和同伙到河南省林州市仁村镇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昊天观，从庙后搭梯爬至后殿屋顶，盗窃琉璃瓦20片，销赃1200元，分赃300元。从此，桑某德便将此作为一条新的赚钱门路，在收购家具期间，但凡经过古庙建筑，他都会多看几眼。他盗窃了陵川县附城镇窑岭村关帝殿屋顶侧脊的狮子砖雕，销赃获款150元，他盗窃了陵川县附城镇窑岭村佛爷庙的清代宫灯，得手后将灯挂在自家院门口，被别人窃走。
在法庭上，一个叫张某的人引起了法官的注意。张某表面上经营着一个古玩店，暗地里却为焦某、苏某提供销赃渠道。张某曾两次从苏某手中购得木雕3块。面对检察机关指控，张某辩称，自己在古玩市场收购砖石木雕的行为，只是普通的民间交易，并不属于文物买卖。
而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实施条例》第四十条的规定，购买销售文物，需核实清文物的名称、图录、来源、出卖人、买卖人的有效身份，并报文物行政主管部门备案。可在公安机关的讯问笔录上，张某供述：“我知道根据文物保护条例和市场经营规则，在收购古玩时应该问明来源，对于来历不明的古玩不能收购。我曾怀疑焦某的木雕来历不明，但是不能问，因为我心里清楚他的木雕很可能是偷来的。”
由此可见，张某在收购这些古建筑构件时，为了促成交易故作糊涂。案发后，张某仍然将一些木雕摆在店里出售，周围人问他：苏某已经落网，你咋不避嫌呢？张某回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一追到底永不清零
犯罪嫌疑人的狡辩并不能掩盖已经犯下的罪行，敢盗窃文物就必须要承担法律后果。
法官贾卫东介绍，我国《文物保护法》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地下、内水和领海中遗存的一切文物，属于国家所有。陵川县地上文物众多，达到千余处，其中国家级文物16处。由于大家都司空见惯了，被告人往往认为自己的行为属于小偷小摸性质，和文物盗窃大案扯不上关系，但实际上，这种文物盗窃行为的破坏性极大，一旦把木雕、琉璃瓦盗了以后，文物的价值就会大大折损，对文物本身也会造成不可逆、不可恢复的损害。所以说，盗窃文物也是犯罪。
2018年6月28日，陵川县人民法院对该案进行一审宣判，根据本案的犯罪事实、性质、情节和对社会的危害程度，被告人焦某、桑某德等13名被告人犯盗窃罪分别被判处二年六个月至九年不等有期徒刑，对以上被告人没收非法所得，同时判处5000至5万元不等罚金。被告人张某犯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并处罚金5000元。对于本案中所有被盗物品及赃款，均予以追缴并返还原单位。
法官解释，虽然很多被盗文物构件下落不明，赃款也被盗窃者挥霍一空，但判决中的追缴，意味着对赃款赃物不设时限，要一追到底，永不清零，随时发现将随时追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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