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新闻网(黄石日报)○ 马建安
岳父是1994年6月17日因突发脑溢血去世的。当时,我正在长沙老家。接到经多次转手的加急电报后,我虽在第一时间赶了回来,但仍遗憾地未能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那天午餐的气氛异常沉重,这时,岳母拿出一瓶精装“黄鹤楼”白酒,泣不成声地说:“前两天一家人来时就准备开的,你爸舍不得,说要等你回来一起喝。”岳父爱酒,是无菜也能喝3两的那种。当然,岳母肯定不会让在家的岳父没下酒菜的,这也是他老人家最享受的时候。其实,我基本不沾酒,但那天却喝了不少,想起岳父坎坷的一生,浑身竟刀割一般地难受。
我与岳父接触时间并不长,满打满算7个年头,而真正和睦相处还不到3年半。岳父艰辛的一生,是妻不堪回首却又无法绕开的经历,似乎,她很乐意将托付终生的我作为倾诉对象。
1958年,时年21岁的岳父从汉阳来到黄石的大冶钢厂。岳父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3个弟弟1个妹妹,不甘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岳父,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家门。从1964年大姐降生到1970年小弟出生,五个嗷嗷待哺的小生命,让初为父母的喜悦渐渐变成现实生存的愁苦。由于岳母是农村户口,一家七口全靠岳父有限的供应维持,显然是入不敷出。无奈,岳父只得隔一段时间,就硬着头皮去岳母娘家讨一些口粮。岳母娘家在市郊的张家湖,岳父每次都是深夜下中班直接步行过去,虽面对的是自己老丈人至亲的一家,但对方仍然没一点好脸色。岳父能理解,毕竟,那个年代的食物都非常紧缺。记得有一次,岳父背回的一袋苕,大半都是破损或根须。这样捉襟见肘的日子,直到岳母在舅舅帮忙下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才渐渐开始好转。
当然,之前那段艰难的过往,每每都让妻禁不住潸然泪下。她们一家起初居住的地方,是单位临时分配的一间职工宿舍,家里仅有一张大床,岳父晚上便只能坐着熬一通宵。
妻技校毕业后,进了对口的市内一家纺织厂,大姐也如愿地找到了工作,家里的生活慢慢有了起色。那年,单位给了岳父一个去杭州旅游的指标。就算是这样一次难得的机会,岳父也是在岳母一再鼓动下,才终于答应下来。这一路,岳父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约开销,喝的水都是不要钱的自来水。
说起来,我与妻子也算是有缘。1985年,考入大冶钢厂的妻子,分配到了我所在的班组,很快我们就从相识到相爱。只是,我俩都比较低调,直到1987年夏天,我才第一次鼓足勇气走进这个大家庭。我的到来,妻应该已提前跟岳父岳母打了预防针,但气氛仍显得很紧张,俨然如临大敌一般。这样尴尬的局面,一直持续到我俩走进婚姻殿堂,当我将已叫顺口的“何伯”改成“爸”时,岳父脸上瞬间露出了亲切的微笑。随着我的身份转变,之后的接待规格也随之高涨。当年年底,妻带着满月的女儿回娘家小住了一个月,我去接她们母女回家时,岳父难舍难分地紧紧抱住了女儿。岳父对女儿的喜爱,在这之后得到延续,他老人家甚至时刻盼望我们回去。当时,妻娘家是老式楼房,站在过道上就能看到对面的大道。岳父每次看见我们一家回来,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迫不及待地将女儿抱进怀里。
今年7月17日,我的女儿、岳父最喜欢的外孙女也做了母亲,生下的小家伙长得煞是可人,倘若他老人家还在,该有多开心啊。
呜呼。岳父,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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