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鸡
赖盛娥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们纷纷响应“人多力量大”的号召，每家都有不少孩子，少则三四个，多的七八个。我家就有6姊妹。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每天的饭桌上基本都是些没什么油水的蔬菜瓜果，能有点鱼虾、猪肉之类的荤腥，那就好比过年了。
吃鸡？这是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只有过年节或娶亲嫁女、做寿时才能尝得到鸡肉的美味。
1979年小年那天，母亲早早起床，把那只养了两年的大母鸡给宰了。
生起炉火炖上一大锅。想到马上会有鸡肉吃，我们6姊妹都高兴得手舞足蹈！母亲叫做啥事，一个个都答应得忒爽快，不像平时这样那样的不乐意，哥哥姐姐竟还主动问母亲要事做！
鸡汁在锅中不停地翻滚，肉香随着蒸汽飘出锅盖。
厨房里弥漫着扑鼻的鸡香，惹得我们垂涎欲滴，在心里祈盼着母亲早点下令开吃……
“孩子们，开吃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传来了母亲这句世上最美妙的声音！母亲手握汤勺在锅前分鸡，我们6姊妹就围在炉灶周围猴急猴急地看着。母亲先把鸡舀给了顽皮的弟弟和好动的妹妹。
四方桌上，弟弟妹妹笑眯眯地用手抓着肥硕的鸡腿，一口咬下一块鸡肉美美地嚼着，嘴角泛着油光，小脸上露出幸福惬意的微笑。鸡腿肉可是鸡身上最美味的肉，在弟弟没出世之前，我也曾轮到吃过，那肉嫩香嫩香，又有嚼劲，真是好吃极了！
憨厚敦实的大哥、白面书生二哥也津津有味地吃着，他俩碗里都是一块鸡中翅和一块鸡肋。大哥三下两下就啃完了，咕咚咕咚，鲜美的鸡汤一仰脖子就下了肚。二哥吃得慢条斯理，啃得啧啧作响，让人听得嘴又发馋。
懂事乖巧的我和机灵泼辣的姐姐各啃着鸡翅尖和一块鸡胸。那时我特笨，不会梳头，一直是母亲帮我梳两个羊角辫。听母亲说吃了鸡翅会梳头，深信不疑的我啃起来就格外卖力开心，好像我只要啃完鸡翅，立马就会梳头似的。因为这个原因，从此，我就爱上了啃鸡翅尖。尽管鸡翅尖上没什么肉，只是骨头上连着一层鸡皮，但我啃起来觉得挺香。后来，大哥家弄年饭给我们吃，还特意为我买了几斤鸡翅尖红烧，一时让我非常感动。
分好鸡肉，看着我们心满意足的样子，母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把鸡头鸡脚盛到自己的碗里，慢慢吃起来。
母亲说，鸡头鸡脚很好吃，我们就都信以为真了。等我们长大为人父、为人母了才知道，那是母亲善意的谎言，她是把好的都留给了我们。
最后，锅里还剩下两块鸡肉和一点汤。那是留给在城里上班的父亲回家吃的。傍晚时分，父亲回来了，6姊妹围在父亲的身边，父亲抱抱这个，亲亲那个，绝不落下一个。我们争先恐后地要父亲搂搂抱抱亲亲，谁也不甘落后。个个都亲抱之后，母亲笑吟吟地把热好的鸡肉鸡汤端过来，父亲接过汤碗，坐到桌旁高兴地吃起来。我们在桌旁围成一圈，看着父亲吃鸡。父亲夹了一块鸡肉送给这个，这个说不吃，又夹给那个，那个说吃过了。转完一圈，6个孩子谁都不吃，父亲这才吃起来。看着在县城上班，起早贪黑忙碌的父亲吃鸡，我们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比自己吃鸡还高兴！尽管一个个嘴里在暗暗吞着口水……
时光一晃，三十多年就过去了，但小时候一家八口吃一只鸡的情景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每次想起，心底便生起几许向往及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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